走廊顶上的灯透过磨砂玻璃,在墙上投下一道道裂纹似的阴影,看着像结了张蜘蛛网。欧阳记者正举着相机,想拍下这压抑的氛围,手指刚碰到快门,却突然愣住了。他凑到病房门缝前往里看——夏林果的妈妈坐在病床边,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,驼色毛衣皱巴巴的,像是很久没整理过。她头发里新长出来的白头发格外扎眼,在惨白的灯光下,像撒了把碎雪。以前她总给女儿编漂亮的蝴蝶结辫子,手指灵活又温柔,可现在这双手却瘦得像干枯的树枝,紧紧抓着女儿的手,指节都泛了白。她一边哭,一边拼命忍着不出声,肩膀微微颤抖,手腕上的银镯子跟着晃来晃去,碰到床栏杆,发出“叮叮当当”的轻响,那声音比旁边监护仪的“滴答”声还让人心里发酸。
病床上的夏林果缩成一团,像只受了惊的小猫,睫毛上还挂着没干的眼泪,晶莹的泪珠沾在浅色的睫毛上,看着格外让人心疼。马小跳跪在塑料凳子上,后背微微弓着,像是在保护什么珍宝。他的校服袖子挽到了手肘,露出的小臂上沾着些墙灰,看着有些狼狈。手里捏着一枚银色硬币,另一只手轻轻悬在夏林果手背上,指尖离她的皮肤只有几毫米,生怕自己的动作惊扰了她。硬币在他指缝间轻轻翻转,反射的光斑在少女泛红的眼皮上跳动,跟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,忽明忽暗。
消毒水的气味里,突然混进一丝橘子糖的甜香,从门缝里飘出来。欧阳记者眯起眼,看见马小跳的裤兜露出半截糖纸,上面还黏着融化的糖浆,亮晶晶的。少年悄悄从背后摸出一只折得歪歪扭扭的千纸鹤,纸鹤翅膀上用铅笔写着“夏林果最棒”,字迹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,边缘晕开了淡淡的印子。他把千纸鹤轻轻放在夏林果枕边,动作轻得像怕吹跑了它。就在这时,女孩突然抽噎了一声,睫毛不停地抖动,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,正好落在纸鹤尾巴上,把字迹又晕开了一片,像朵小小的水花。
玻璃上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层水雾,模糊了里面的景象。欧阳记者伸手去擦,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,留下几道弯弯曲曲的水痕,看着竟和夏林果手臂上的淤青一样触目惊心。路曼曼紧紧抓着书包带,帆布带子把她的手指勒出了红印子,她却丝毫没察觉。以前每次推开这扇门,总能听见马小跳咋咋呼呼的声音,要么就是她跟马小跳斗嘴的笑声,可现在房间里安静极了,只能听见空调外机的“嗡嗡”声,还有监护仪一下一下的“滴答”声,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,让人心里揪得慌,像有颗心悬在半空,随时都会掉下来。
马小跳的校服皱巴巴的,就像被人揉成一团又展开的废纸,领口歪歪扭扭的,露出一小片锁骨。他耷拉着睫毛,眼睛底下是一圈淡淡的青黑,一看就是没休息好。右手紧紧握着夏林果扎着留置针的手,那只手白得没有一点血色,手背上的血管青幽幽的,像几条细细的小蚯蚓,爬在苍白的皮肤上。他用另一只手笨手笨脚地擦着她额头上的汗,沾着墙灰的袖子在枕头上蹭了一下,留下一小片灰印。
突然,夏林果轻轻哼了一声,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叫。马小跳猛地坐直身体,膝盖狠狠撞到椅子上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。他顾不上揉膝盖,赶紧把脸凑到夏林果跟前,声音放得又轻又柔,生怕吓着她:“我在呢!夏林果,你醒了?想不想喝点水?”
监护仪的“滴答”声还在继续,夏林果妈妈守在床边,突然紧紧抓住了床单,手指都攥得发白,脸色也一下子变得煞白,没有一点血色。她声音发颤,像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,尾音抖得厉害:“夏彬……夏彬来了。”
薛老师正端着杯子喝温水,听到这话,杯子里的水都晃出了波纹,溅到了手背上。她皱着眉头,脸上满是疲惫,不解地问:“夏彬是谁啊?”
“是夏林果的爸爸,他是当兵的……”夏妈妈的指甲深深掐进手心里,留下几道红印。病房里的白光照得她眼睛里满是害怕,声音也越来越低,“他平时对孩子特别严格,从来不许她哭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就听见门把手“咔嗒”一声,病房门被猛地推开,一股冷风裹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,吹得人打了个哆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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