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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、病房里的微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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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听到这话,薛老师心里猛地“咯噔”一下,慌意瞬间攥紧了心脏。她手忙脚乱地扣着外套扣子,指尖发颤,好几颗都错开了扣眼;钥匙串“哗啦”掉在门口,她连弯腰捡的工夫都没有,跌跌撞撞就往门外冲。楼道里的冷风像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,乱发被吹得糊在满是冷汗的额角,黏腻得难受。坐上出租车,车轮碾过湿滑路面,发出“滋滋”的摩擦声,听得人心头发紧。车窗外,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晃得人眼晕,全成了模糊的光斑。薛老师死死攥着安全带,指节泛白,满脑子都是夏林果的影子:排练室里她踮起脚尖跳舞的轻盈模样,擦舞鞋时专注得连睫毛都垂着的认真神情,还有上周交请假条时,她袖口下那抹一闪而过、隐约可见的淤青……

    “师傅,求您再开快些!”她的声音碎得像摔在地上的玻璃杯,带着止不住的颤。后视镜里,司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,最终还是只叹了口气。这时,她已经望见远处教学楼的轮廓,三楼走廊的应急灯在雨幕中明明灭灭,像极了夏林果最后那封没发出去的短信——草稿箱里躺着半截句子,光标在“薛老师,我好累”后面,永无止境地闪烁着。

    数学老师王建华的皮鞋叩响讲台,“笃笃”声敲在每个人心上,粉笔灰簌簌落在教案本上,晕开一小片白。他扶了扶金丝眼镜,声音平淡却像颗石子:“薛老师因急事无法继续担任班主任,从现在起,由我暂代。”这话如同冰块坠入沸油,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炸开了锅,嗡嗡声裹着诧异四处蔓延。前排女生攥着笔的手指泛白,指节都绷得发紧;后排男生干脆把课本往桌上一摔,书页翻动的哗啦声里,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叹气。细碎的议论像蛛丝,在教室上空越织越密,缠得人心里发闷。

    “上周还带我们做手工的薛老师……”扎马尾的女生红着眼圈,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橡皮里,留下几道深深的印子。邻桌男生扯松了校服领口,语气里满是无奈:“完了,王老师的晚自习肯定又要拖堂,作业怕是也要翻倍。”就在这时,教室后排突然传来压低的惊呼,毛超挤眉弄眼地凑到同学中间,脖颈上的篮球挂坠晃得叮当作响,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神秘:“我跟你们说,夏林果因为康复训练想不开,马小跳这会儿正守在医院呢!”

    这话像颗石子砸进深潭,惊起的涟漪瞬间扩散到教室每个角落。唐飞手里的辣条“啪嗒”掉在课桌上,包装袋裂开个小口,油星溅到了校服裤上。他盯着桌面,忽然想起前些年文艺汇演——夏林果穿着雪白的舞裙在舞台上旋转,足尖点地时,扬起的裙摆像朵盛放的百合花,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。可此刻,那朵“花”却在病房里枯萎。他喉结动了动,声音发哑:“她连擦舞鞋都要仔仔细细擦半小时的人……怎么受得了再也跳不了舞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去医院看看吧?”张达突然站起来,书包带子从肩上滑落到手肘,露出里面磨破边角的卡通贴画。毛超和唐飞却同时摆了手,两人的篮球鞋在桌下不小心碰在一起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“别去了,马小跳能搞定的!”毛超摆摆手,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,“再说了,晚上《海贼王》更新啊,可不能错过。”这话刚说完,路曼曼“啪”地合上笔记本,声音脆得像玻璃,她的蝴蝶发卡随着动作轻颤,眼神却格外认真:“夏林果以前帮你们改作业、补笔记的时候,怎么没见你们说要追番?”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,连呼吸声都清晰了几分。毛超抠着铅笔头,小声嘟囔:“去就去嘛,谁说不去了……”

    嗅觉敏锐的欧阳记者很快找到路曼曼,相机包斜挎在肩上,带子勒出淡淡的印子。他眼神里透着职业的敏锐,语气却很诚恳:“同学,我是记者,想跟着你们去医院了解情况,能带我一起吗?”路曼曼思索片刻,想着有大人照应总归更稳妥,便点了点头,轻声说:“可以,但你不能打扰夏林果。”

    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浓得刺鼻,钻进鼻腔里,呛得人嗓子发疼。欧阳记者快步走在走廊上,头顶的灯光透过窗户,在地上投下一片片明晃晃的光斑,晃得人眼睛发酸。远处时不时传来推车轱辘滚动的“咕噜”声,还有隐隐约约的哭声,混在一起,像一张沉甸甸的大网,把人裹在里面,闷得喘不过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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