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眨眼的功夫,数名绣衣使便如雁阵般散开,在两军阵前的空地上迅速搭起了三座相连的挡风营帐。牛皮帐篷在风中猎猎作响,帐顶的流苏与两侧绣衣使的衣袂一同翻飞,宛若绽放在沙场上的三朵白色莲花。
齐曜紧握着林昭昭微凉的手指,带着阿尔萨快步来到帐前。他转身面向赫连斥勒,广袖迎风一展,朗声道:“请!”这一声如玉石相击,既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仪,又带着三分恰到好处的礼数。
赫连斥勒并未立即回应,只是微微侧首。远处,冥夜使指挥使赫连峥会意颔首,率领一队冥夜使如暗潮般涌向营帐。他们无声地掀开每一处帐帘,检查每一个角落,刀鞘与铠甲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。最后,赫连峥按剑行礼,向赫连斥勒递去一个肯定的眼神。
赫连斥勒才小心翼翼地搀扶南央金下车,每一步都走得极稳。
随着南央金的身影渐近,林昭昭明显感觉到齐曜掌心传来的力道。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不自觉地收紧,温热透过肌肤相贴处传来,带着微不可察的轻颤。她抬眸望去,只见齐曜深邃如古潭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缓缓走近的南央金,瞳孔深处仿佛有暗流涌动。
阳光将他浓密的睫毛染成淡金色,在眼睑下方投下细碎的阴影。那双总是蕴藏着山河万里的眸子此刻竟像是凝住了时光,将天地间所有的光与影都收束在那道身影上。风掠过他鬓边的几缕散发,可他连眨眼都舍不得,仿佛稍一疏忽,眼前这抹身影就会化作沙漠中的海市蜃楼。
他唇角不自觉地抿成坚毅的直线,下颌线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。那目光里翻涌着太过复杂的情愫——有如临深渊的凝重,有穿越冰河血海的悲悯,更有着仿佛要将十六年光阴都凝注在这一瞥中的专注。
就在齐曜凝神屏息的注视下,南央金由赫连斥勒小心翼翼的搀扶着,终于走到了近前。寒风似乎在这一刻变得轻柔,拂过她的发髻。
南央金的目光却仿佛越过空气,并未在齐曜身上有丝毫停留。她径直望向躲在齐曜身后的阿尔萨,眼眸中沉淀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冷冽与疏离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风声:“你,当真是表兄?”
那眼神,如同雪山顶上终年不化的寒冰,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,似乎世间万物皆难入其眼。阿尔萨被她看得心头一颤,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,几乎要缩到齐曜背后,慌乱地侧头寻求确认:“是……是她吗?”
齐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,目光紧紧锁在南央金脸上,喉结微动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仿佛用尽了极大的勇气问出那句压在心底的话:“……你不记得我了?”
南央金闻声,极快的瞥了他一眼,那眼神陌生得如同看着路边石块,随即转向身旁的赫连斥勒,语气平淡无波:“他是?”
赫连斥勒抬手,安抚性地轻拍她的手臂,声音是外人从未听过的温和:“阿金,这位就是我曾与你提过的大梁绣衣使指挥使齐曜。他身旁的,是大梁忠勇侯府的千金林昭昭。”
“你当真不记得我了?”齐曜的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难以置信的质问,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的痛苦。他向前微倾的身体,透露出内心的急切与不甘。
赫连斥勒适时侧身,挡在了南央金与齐曜之间,目光沉稳地迎上齐曜几乎要迸出火花的视线,冷声道:“齐指挥使,阿金初醒不久,很多人和事都不记得了!”
他顿了顿,语气转为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,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意味:“大巫死得蹊跷,或摄魂之术未尽全功,致使她魂魄有缺,记忆零落。但,于朕而言,只要阿金能醒来,其他皆不重要。她记不得的,朕会帮她记住。朕自会护她一世周全,不劳外人挂心。”
林昭昭感到齐曜掌心传来的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,她轻轻抽动了一下手腕,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:“我同阿尔萨一起去。”
“不行!”赫连斥勒斩钉截铁地打断,目光如鹰隼般锐利,扫过林昭昭,最终落在阿尔萨身上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,“阿金此刻离不开我的视线。任何人,都不得擅自接近。”
“可以!”齐曜几乎是同时开口,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力量。他非但没有松开林昭昭的手,反而收得更紧,仿佛要将她的骨血与自己融为一体。他上前半步,与林昭昭并肩而立,目光灼灼地迎向赫连斥勒:“既然如此,那就一起。”
这四个字,他咬得极重,像是在冰冷的玉石上敲击出的声响,清晰地回荡在骤然紧绷的空气里。
“可以!”赫连斥勒回道,“她如今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