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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7章 赤鸩妖妃,鬼鸩风华(十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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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的阳光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解沧澜身着官袍,身姿挺拔,正与几位下级官员谈论公务。抬眸间,只见身后仅跟着一个宫女的燕元照正从回廊另一端缓缓走来。

他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。他迅速敛去眼底瞬间翻涌的情绪,恢复成臣子应有的恭谨姿态,垂首侧身让至一旁,拱手行礼:“臣解沧澜,参见燕昭仪。”

燕元照闻声停下,温婉一笑:“不必多礼。”

她的声音依旧柔和,却带着符合身份的、恰到好处的距离感。

解沧澜直起身,目光快速而克制地从她脸上掠过。她比记忆中更显清瘦,眉眼间的稚气已褪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宫生活磨砺出的平静,以及一丝他看不懂的、仿佛超然物外的淡然。

心中百感交集,最终化作一句官方而关切的询问:“昭仪入宫已有些时日,不知对天祈的风土气候,宫中起居,可还适应?”他尽力让语气听起来只是对和亲公主例行的、不逾矩的关怀。

燕元照微微颔首,笑容得体,却如隔着一层薄纱:“有劳解大人挂心。天祈物阜民丰,宫中上下待我也极为周到,一切都很好。”

“那便好。”解沧澜应道,心中却泛起一丝苦涩。这客套而周全的回答,无声地丈量出他们之间如今无法跨越的鸿沟。

他想起很多年前,在燕赤王宫的花园里,那个会因为一朵花开了、一只蝴蝶飞了而拉着他的衣袖,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少女元照。那时的喜怒哀乐,都是真切而热烈的。

而如今,她说着“一切都好”,他却听不出里面有多少真实的情绪。是真的安之若素,还是将一切艰辛都默默承受了?

他实则还想问,想问她是否还会在深夜惊醒,是否还记得燕赤王宫那棵最大的海棠树的时光但话到嘴边,又被他咽了回去。

他不能问。

他的家族,是因她父王的猜忌与冷酷而覆灭。他如今效忠的,是曾与燕赤为敌、却也给了他新生和舞台的天祈。

横亘在他们之间的,是仇怨、是再也回不去的立场。天祈陛下相助之恩、知遇之恩 都足以让他坚定不移地站在天祈的立场上 考虑一切。

他那份深藏心底、从未褪色的情愫,在如此沉重的现实面前,显得那么不合时宜,甚至是一种亵渎。

更何况,他能隐约感觉到,元照变了。并非变得陌生,而是某种内核的东西,被悄然重塑了。她眼神中那份超越年龄的平静与淡然,仿佛看透了世情聚散,不再轻易为外物所动。

这或许是他那虚伪自私的父王燕钧的“杰作”吧,多年教导与影响教会了她如何在吃人的深宫里生存,是否也教会了她如何将过往的柔情一点点看淡、封存?

远在燕赤的燕钧打了个喷嚏,他觉得定是燕燃月又在背后非议本王了。

燕元照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,心中亦非全无波澜。她记得这位儿时的玩伴,记得那份真挚的情谊。

但在沈锦穗日复一日的言传身教下,她早已明白,在这权力旋涡中,过往的温情往往是最致命的软肋。珍惜当下,守护能守护的,看淡无法挽回的,才是生存之道。

于是,她只是再次微微欠身,礼貌而疏离地说:“多谢解大人关怀。若无其他要事,本宫便先告辞了。”

解沧澜躬身:“恭送昭仪。”

他站在原地,目送那一抹倩影在宫人的环绕下渐渐远去,消失在回廊的转角。阳光依旧温暖,他却感到一种彻骨的凉意。

那份无法言说的爱,如同深埋于冻土之下的种子,或许永无见天之日了。

燕元照由宫女雪锦陪着,信步走在花木扶疏的小径上,本想寻一处清净地散心。

忽然,一阵轻柔空灵的哼唱声,随风飘入耳中。那调子古朴简单,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悠远与哀伤。燕元照循声望去,不由怔住了。

只见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海棠树上,平日里总是端庄威仪、不容小觑的贵妃锦千落,竟独自一人坐在一根粗壮的横枝上。

她褪去了华服珠翠,只着一身紫色素雅的常服,微微仰着头,目光似乎望着很远的地方,轻轻哼唱着那首曲子。

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,在她身上跳跃,此刻的她,好似褪去了所有宫闱的算计与冷漠。

燕元照停下脚步,凝神细听。

这曲调……她好像在哪里听过……

是幼时母妃哄她入睡时唱过的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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