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在谈论天气:“她说……我会死在她手上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我相信,这绝非戏言。”
藏情之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诧异,随即化为探究:“既然如此,为何丞相提起此事时,非但无半分惧意或战意,反而……心境颇为平和?”
他甚至能感觉到霁延策周身气息并无紊乱。
霁延策苍白的脸上竟浮现一丝释然的笑意:“她说我只能死在她手里。那是否意味着,在她亲自出手之前,若有他人想取我性命……她或许,不会坐视不理?”
藏情之愣了一下,没料到他会如此解读,冷笑道:“若她亲自动手害你呢?”
“那便是天意如此。”霁延策答得云淡风轻。
“为何不逆天而行?”藏情之逼问,语气带着几分惯有的桀骜。
霁延策轻轻咳嗽起来,好一会儿才缓过气,声音带着倦意:“逆天而行?太累人了。我这身子骨……怕是经不起那般折腾。与其挣扎着死得更快,不如顺应天命,或许还能……活得稍微长久些。”
“……丞相倒是豁达。”藏情之语气平淡地评价,内心却升起一股不屑与轻蔑,如此认命妥协,毫无血性,难怪英年早逝之相。
不过霁延策这般温吞性子,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主动招惹是非的人,怎会惹上沈穗儿那个煞星?
他忍不住将心中疑惑问出:“恕我直言,丞相好端端的,为何要去招惹她?”
霁延策看着他,目光坦然中带着一丝无辜:“藏公子,我并未招惹她。”
藏情之挑眉,显然不信:“那你日后为何会死在她手里?”
霁延策端起茶杯,轻轻吹开浮沫,语气依旧温和,却将问题轻巧地抛了回去:“这个问题,你问我,怕是问错了人。该去问你那位故人才是。”
藏情之被这话一噎,盯着霁延策看了半晌,终究没再说什么。沈穗儿发疯杀人的可能性是有,但是明目张胆地告诉对方“我会杀你”,像发死亡预告一样就不太正常。
红衣一闪,人消失在雅间内,只留下淡淡的、若有似无的冷冽气息。
霁延策独自坐在原地,慢慢饮尽杯中已凉的茶。
入夜后皇宫御花园,月色迷离
沈锦穗掌控着身体,在寂静的宫道上漫步,夜风拂过她的红衣,宛若暗夜中流动的火焰。
一阵熟悉的、带着杀伐之气的琴音幽幽传来,她脚步微顿,循声望去,只见凉亭中,那位“老熟人”魏翼之,指尖在琴弦上翻飞。
她缓步走近,待一曲终了,才淡淡开口:“原来魏琴师不止在燕赤献艺,这天祈皇宫,竟也有你的知音?”
藏情之抬头,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、带着些微落魄的笑容:“《离鸩赋》一事,燕赤已无在下立锥之地。在下……不过是追随殿下的仪仗,来天祈寻个活路。况且……”
他话锋一转,看向她,“那日应允殿下,要为您谱一曲新调,不敢或忘。”
说罢,他指尖再度落下。这一次的曲调,不再是《离鸩赋》的诡谲,而是如金戈铁马,杀意奔腾,又似怨灵泣血,恨意滔天!
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毁灭的气息,几乎要撕裂静谧的夜空。这已非琴曲,更像是一场灵魂的咆哮。
曲毕,藏情之紧紧盯着沈锦穗,期待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反应。
沈锦穗微微颔首,评价道:“琴技精湛,情感充沛,是好曲。”
藏情之怔住了,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?她竟说这充满戾气的曲子是“好曲”?
他忍不住追问:“琴棋书画,本是风雅之事,用以修身养性。殿下难道不觉得……此曲戾气过重,有违音律中和之美?”
沈锦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,仿佛他在问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:“弹琴旨在传情达意。喜怒哀乐,爱憎痴怨,皆是情。琴者既以此抒怀,有何不可?难道只有风花雪月才配入曲?”
藏情之被这清奇的逻辑一堵,不甘心地引导:“殿下豁达。只是……殿下就不好奇,这琴声中的恨意,究竟从何而来?”
沈锦穗神色淡漠:“旁人的恩怨情仇,与我何干?多问无益,徒惹麻烦。”
“可有时,琴曲背后的故事,远比琴音本身更引人入胜。”藏情之几乎是在暗示了。
沈锦穗挑眉,语气带上一丝警告:“好奇心太重,容易送命。”
藏情之:“……”他深吸一口气,强行按下内心的抓狂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