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饼干也好吃!
又香又脆!
比供销社卖的香。”
他吃的可小心了,生怕掉一点碎屑。
一家人围着小桌,分享着林颂带来的稀罕吃食。
韩大山平日里沉默寡言,此刻也被这新奇的食物和家人的喜悦感染,话也多了几句。
“小林……有心了。”
王秀英拿起第二块巧克力,递给丈夫:“他爸,再吃块这个。”
韩大山摆摆手:“给小娃,我尝过味儿了。”
“哎呀,还有呢。”
王秀英不由分说,剥开锡纸,把巧克力塞到韩大山手里。
韩大山推辞不过,接过来,放到嘴里。
他本想慢慢含着品滋味,结果一大块巧克力在嘴里化开,深褐色的糖浆不可避免地沾到了牙齿上。
韩里一抬头,正好看见父亲咧着嘴笑。
“噗——”
韩里一个没忍住,指着韩大山,笑得前仰后合:“爸!
爸!
你的牙……哈哈哈哈!
全黑了!
像……像吃了灶膛灰!
哈哈哈!”
王秀英闻声看过来,先是一愣,随即也忍不住“噗嗤”
一声笑弯了腰:“哎哟我的老天爷!
他爸!
你这……你这嘴……哈哈哈哈!”
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韩大山被妻儿笑得莫名其妙,下意识地舔了舔牙齿,果然感觉粘腻腻的,再看妻儿笑得东倒西歪的样子,这才反应过来。
他咧着嘴想笑,结果露出更黑的牙齿,引得韩里和王秀英笑得更厉害。
土坯房里,回荡着一家人的笑声。
-
通往六五厂的土路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白光,韩相和林颂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。
“婶子做的饭很好吃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做的也很好吃。”
“嗯。”
“韩里那孩子,很不错。”
她又说了一句。
韩相握着车把的手更紧了些:“……谢谢你。”
林颂朝他一笑。
过了一会儿,韩相像是汇报,又像是闲聊,突然说道:“我妈去学开车,介绍信批下来了。”
林颂侧头看他:“你让婶子去的?”
“嗯。”
韩相推车的动作放缓了些,仿佛陷入了回忆:“我妈……是童养媳,很小就来了韩家。
打我记事起,她就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。
天不亮就起来烧火做饭,喂猪喂鸡,伺候我爷奶,那时候他们还在,我妈每天下地干活,回来还要缝补浆洗,后来我爸腿摔断了,家里的担子更重了……”
“她这辈子,”
韩相的声音很轻,“一直在干活,一直在伺候别人……好像没为自己活过一天。”
韩相顿了顿:“我当时跟她说去开车,她连着几天没睡好觉,说那是男人干的活,她一个妇道人家,哪能摆弄那铁疙瘩,但我知道,她心里是想学的。”
他想起母亲那既惶恐又隐隐带着一丝被点燃火苗的眼神:“学会了就是铁饭碗,风吹不着雨淋不着,比土里刨食强。”
林颂静静听着。
她看着前方蜿蜒的土路,又仿佛看到了更远的地方。
“学会了,”
她开口,“以后也许能给领导开车。”
韩相推车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:“给领导开车?可……以吗?”
“事在人为。”
林颂语气平淡,“技术练精了,人靠得住,自然有机会。”
她没再多说,但话里的意思已经足够清晰。
韩相心底生出一股温热的暖流。
“林颂。”
“嗯?”
一种冲动驱使着韩相,想再碰碰她的手,哪怕只是指尖。
他的手刚微微抬起,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。
“连成哥,这事儿……真能成吗?那平房带小院儿的,多少人盯着呢……”
是姜玉英的声音。
韩相身体下意识微微侧转,将林颂挡在了身后更深的阴影里。
“玉英同志,你别急。
这事儿的关键,在李科长身上,李科长那人,最怕他老婆闹。
只要他老婆……”
姜玉英似乎被张连成的计划说服了:“连成哥,你真厉害。”
张连成听到这话,笑容比平时真实了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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