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韩相心猛地一跳。
他缓缓地、极其郑重地点了下头,声音沉稳坚定:“好。”
“谢谢。”
林颂抬手,帮韩相整理了一下衣领。
突然离这么近,韩相的心猛地一跳。
山区的夜风带着沁骨的凉意扑面而来,两人拐上了一条通往厂区宿舍后门的小路。
“给。”
韩相像是想起了什么,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水果糖,递到林颂面前。
林颂微微一怔,随即伸出手,接了过来。
“橘子味的。”
韩相补了句。
林颂剥开糖纸,里面是一块橙黄色、半透明的硬糖。
放进嘴里,一股廉价却浓郁的橘子香精味瞬间在舌尖化开,甜得有些齁人。
是这年代特有的味道。
-
宿舍。
林颂摊开一张信纸,钢笔吸满墨水,她准备给林建国写信。
笔尖落在纸上,发出沙沙的轻响。
“父亲:来信收悉。
一切安好,勿念。
我的个人问题,已有眉目。
“他叫韩相,家在厂子附近的小河村,人很老实本分,也肯吃苦。
在队里当记分员。
家中父母都是本分农民,有一个弟弟,在念小学。
“小薇妹妹找到了好归宿,这是大喜事。
我这边,韩相家里清贫些,但人靠得住。
以后我们两个,在山沟里平平淡淡过日子,也算安稳。”
林颂放下笔,拿起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。
是她朝韩相要的照片。
照片上,韩相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衣服,站得笔直。
脸上没什么表情,眼神平静地看着镜头,唯有嘴唇抿成一条略显冷硬的直线。
裤腿上,靠近膝盖的地方,有一块深色的补丁。
那是好几年前照的了,韩相想重新拍一张,但林颂说不用那么麻烦。
林颂将照片夹在信纸中间,拿起笔,继续写道:
“随信附上照片一张,是韩相。
“望父亲保重身体,勿为女儿挂怀。”
信写完了,林颂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,又拿起信纸,对着昏黄的灯光看了看。
最后将信纸仔细地折好,塞进信封里。
封好口,贴上邮票。
这时,宿舍门被推开了,是张秀芳端着洗脚盆进来,瞥见林颂手里捏着的信,顺口问道:“寄信啊?”
林颂应了一声:“我这谈对象了,总得跟家里人说一声。”
张秀芳一惊,林颂这是……认定姓韩的那个小伙子了?
唉,白劝了。
等结了婚后悔去吧。
-
林建国手里捏着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,眉头紧紧锁着。
“小河村、记分员……家里清贫……”
林建国喃喃地重复着信上的字眼,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,堵得他嗓子发紧。
“唉……”
他放下照片,端起手边小几上的搪瓷缸,里面的茶水已经凉透了,他浑然不觉,仰头灌了一大口。
“怎么了这是?愁眉苦脸的。”
一道清亮柔婉的声音从里间传来。
周美娟走了出来,身段窈窕。
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优雅的发髻,一丝不乱。
年轻时跳芭蕾舞留下的气质沉淀在骨子里。
走路时背脊挺直,脖颈线条优美。
她手里端着个白瓷碟子,里面放着几块核桃酥,袅袅娜娜地走到沙发前坐下。
“颂颂来信了?”
她拈起一块核桃酥,小口优雅地咬着。
“嗯。”
林建国闷闷地应了一声,把信和照片往周美娟那边推了推,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沉重和愧疚,“你看看。
颂颂这孩子……唉!
找了个……农村青年。”
周美娟拿起那张小小的照片,目光扫过韩相朴素的衣着、落在那块裤腿的补丁上。
“哟,这就是颂颂的对象?”
她尾音微微上扬,“看着……倒是挺老实的模样。”
她放下照片,拿起信纸,一目十行地扫过,当看到“小河村、记分员……家里清贫……”
时,那精心描绘过的唇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翘起。
“你看,小伙子模样周正,身板也结实。
记分员怎么了?那也是正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