唱词里的拗口句子,天冷时还会提醒我加件披风,他还说……”
“说怡红院的戏,比城里那些老牌梨园唱得更有滋味。”
“既然他不阻拦,那就嫁。”
时念的声音轻得像夜风拂过槐叶,却像块沉石稳稳落进流芝心里。
流芝抬头,眼眶瞬间红透,手里的瓷碗“当啷”一声撞在石桌上,酒液溅在青石板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。
“念姐是要赶我走吗?”
她的声音发颤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。
“我知道……我知道我要是嫁了人,就不该再占着怡红院的戏台,你们会嫌我累赘的……”
“傻丫头。”
时念伸手替她拭去脸颊的泪,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,像碰了团暖乎乎的棉花。
“我要是想赶你走,当初何必教你识字断句,何必让你登台当演戏?”
流芝哽咽着说不出话,肩膀一抽一抽的,像只受了委屈却不敢大声哭的小兽。
“你以为怡红院缺会唱戏的姑娘?”
时念捡起她掉在石凳上的荷包,上面的并蒂莲针脚细密,能看出每一针都用了心。
明明是男子,却送了流芝荷包。
说明温简明也并非那循规蹈矩古板守旧之人。
“盛京城里,想进怡红院讨口饭吃的伶人,能从春螺巷排到朱雀门。”
“可唱《西厢记》能让台下书生抹眼泪,演《穆桂英》能让楼上将军拍着栏杆叫好,这样的流芝,全盛京找不出第二个。”
她把帕子塞回流芝手里,语气带了点玩笑,眼里却满是认真。
“你走了,我上哪儿找这么敬业,唱腔又扎实的台柱子?”
流芝愣住了,泪珠还挂在睫毛上,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,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羞赧。
“念姐又取笑我……”
“我说的是实话。”
时念仰头饮尽碗中酒,米酒的甜意里藏着点淡淡的米香。
像这日子似的,甜里带点实在的暖。
“但嫁人不是丢了戏台,只是多了个身份而已。”
“就像我既能当怡红院的掌柜,也能排新戏写戏词。”
“所以,你也能既做温家的媳妇,又做怡红院的流芝。”
流芝的眼睛亮了一瞬,像被风吹散了乌云的月亮,连眼泪都忘了擦。
“真的可以吗?我嫁了人,还能回来唱戏?”
“为何不可?”
时念挑了挑眉,忽然收起玩笑的神色,声音沉了些。
“只是流芝,结两姓之好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,是两个家庭的牵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