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眼神像沾了蜜的刀,看得人极不舒服。
“哪家商号的?”
他慢悠悠收起玉印章,指节在账册上轻轻敲着,语气带着几分傲慢。
“商号名,老板姓甚名谁。”
“怡红院,时念。”
时念将早已准备好的商税文书递过去,“关于贵部提出的商税加征之事,我有疑问,想向宁参事请教。”
“怡红院?”
宁翰之忽然笑了,声音里裹着戏腔似的拖腔,像是在说“窑子”。
“原来是时老板,久仰大名啊!听说你那楼,连永宁公主都肯纡尊降贵去捧场?真是好本事。”
时念当作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,目光直视着他:
“按南齐《商税律》,戏院商税应按营收的缴纳,我怡红院此前一直依法缴税,从未拖欠。”
“如今贵部突然要求加征三成,敢问依据何在?”
“依据?”
宁翰之从账册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,“啪”地拍在她面前。
风卷起纸角,露出下面“娼妓业商税细则”几个刺目的字。
“税法也写了,贱业另算。”
“时老板该不会忘了吧?你这怡红院,可是盛京有名的青楼啊。”
“现在不是了。”
时念的声音陡然拔高,引得周围路过的百姓纷纷侧目。
“如今盛京谁人不知,怡红院早已改做戏院,只演忠孝节义、女子风骨的戏文,绝非从前的青楼!”
“呵!”
宁翰之忽然俯身,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气扫过她耳畔,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刺耳。
“时老板这话就错了。”
“从良的妓子,就算嫁了人,旁人提起,不还是会说一句曾是风尘人?”
“你这怡红院,换了块招牌,改了个营生,就能抹掉从前的底子了?”
这话像针似的扎进时念心里。
她猛地后退半步,袖袋里的银票被攥得皱成一团,却死死咬着唇没让自己失态。
此刻若是慌了、怒了,才正中对方下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