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擎天那句不容置疑的“今晚,你就住在这里”,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,在餐厅里激起了无声的剧烈的涟漪。
叶战鹰那垮塌下去的肩膀,猛地一颤,眼中熄灭的灰烬深处,重新燃起了一星微弱的火苗。留下,只要他肯留下,就还有希望。
叶战军紧锁的眉头舒展了半分,父亲的决断,虽然霸道,却是此刻唯一能打破僵局的办法。
叶静雅暗自松了一口气,心头的大石暂时落了地。
而被这道指令直接锁定的叶铮,却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。他脸上的表情,平静得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。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看着叶擎天,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,没有顺从,亦没有反抗,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。
他知道,从他踏入这座宅院的那一刻起,想走,就不再是他自已能说了算的事。这里,是叶家的巢穴,是这张巨大蛛网的中心。他既然主动闯了进来,对方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开。
“叶先生,请随我来。”
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在身旁响起。被称为“福伯”的老管家,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。老人约莫七十岁上下,头发花白,梳理得一丝不苟,穿着一身中式的对襟褂子,腰背微微佝偻,但一双眼睛却依旧清亮,此刻正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他,那目光里,有小心翼翼的探寻,有难以掩饰的激动,更有岁月沉淀下的深深的慈爱与痛惜。
叶铮的目光在福伯脸上停留了一秒。这位老管家的信息,在“毒蛇”提供的资料里,占据了整整一页。叶家的老人,从叶擎天年轻时便跟在身边,忠心耿耿,看着叶家三代人长大。包括……曾经的“叶铮”。
“有劳。”叶铮微微颔首,吐出两个字,跟在了福伯身后。
在他转身离开餐厅的那一刻,他能感觉到,背后那数道或灼热或沉痛或锐利的视线,如附骨之疽,紧紧跟随着他的每一步。
穿过餐厅,又是一段回廊。与前院的开阔不同,通往后宅的路径更为幽深。脚下的青石板路,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温润,两侧的墙壁上,攀爬着不知名的藤蔓,在夜色与灯光的交织下,投下斑驳的影子。
福伯走在前面,步子很慢,似乎是刻意在为他留出观察和适应的时间。
“老宅这些年,变了不少,又好像什么都没变。”老人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说给叶铮听,“先生喜欢清静,后院的这些花草,都是他亲手打理的。二楼那几间书房,藏书比以前更多了。只有……”
老人的脚步,在一扇古朴的雕刻着兰草纹路的房门前,停了下来。
“只有这间房,十八年来,不曾动过分毫。”
福伯伸出微微颤抖的手,轻轻推开了那扇没有上锁的门。
吱呀——
一声轻响,仿佛开启了一段被封存的时光。
一股混杂着阳光书卷和淡淡尘埃的味道,扑面而来。那不是常年无人居住的霉味,而是一种被精心维护定期通风日晒后,留下的温暖而又寂静的气息。
房间不大,约莫三十平米。陈设很简单,却处处透着精心。一张蓝色的儿童床,床头的墙壁上,贴着几张已经微微泛黄的卡通贴纸,是当年风靡一时的动画片角色。床边,是一个原木色的书桌,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儿童百科全书,还有一个做工精致的红色的法拉利跑车模型。书桌旁的书架上,塞满了各种童话书和模型玩具,从恐龙到飞船,应有尽有。
靠窗的位置,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画架,上面还夹着一张画了一半的用蜡笔涂抹的画,画的是一个太阳,和两个牵着手的小人。
这里,就是六岁之前的叶铮,生活玩耍做梦的地方。
一个被时间定格了十八年的童年琥珀。
叶铮站在门口,没有立刻进去。他的目光,如同一台最精密的扫描仪,缓缓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,每一个物件。
他的大脑,在这一刻分裂成了两个部分。
一部分,是孤狼的分析系统。它在冷静地判断:这是一个陷阱,一个精心布置的旨在瓦解他心理防线的威力巨大的情感炸弹。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,都是武器。它们的设计目的,就是为了唤醒他那被创伤和训练彻底覆盖的属于“叶铮”的记忆,从而让他变得脆弱,变得可以被掌控。
而另一部分,是他自已都无法完全控制的潜意识的深海。当他的目光,触及到书桌上那个法拉利车模时,他的心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