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平洋的浪头拍在新大陆的礁石上,溅起的水花带着股咸涩的腥气,和大明东海的味道截然不同。两艘大船泊在无名海湾外,一艘挂着 “汉” 字王旗,是朱高煦的座驾;另一艘飘着 “赵” 字王旗,属于朱高燧。小艇载着人往沙滩靠,朱高煦率先跳下来,牛皮靴陷进湿沙里,发出 “噗” 的一声响。
他身形依旧魁梧,只是常年在海上风吹日晒,脸上的纹路深得能夹住沙粒,眼神里多了种在蛮荒之地拼杀出来的粗粝 —— 那是统治者独有的狠劲。见朱高燧从另一艘小艇上下来,他大步迎上去,重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,声音还是像洪钟似的:“三弟!海上没耽误吧?”
朱高燧比他矮半个头,身形也瘦些,眉宇间少了几分悍勇,多了些在部落间周旋出来的精明,只是眼下也带着掩不住的疲惫。“二哥召我,我哪敢慢?” 他笑了笑,目光扫过四周 —— 远处是密得望不见头的森林,近处海浪一遍遍冲上岸,连只飞鸟都少见,“倒是选了个好地方,荒无人烟,正好说话。”
兄弟俩没再多寒暄,心里都清楚,这次见面,核心是为了刚走的母亲 —— 大明仁孝皇后徐妙云。
两人带着随行的工匠、士卒往海边的高地走,亲手选了块平坦的地方。朱高煦指挥人伐木,朱高燧让人搬来从藩地带来的青石,没半天功夫,一座简易却周正的祠庙就立起来了。牌匾是朱高煦亲笔写的 “慈恩殿”,字里行间带着他惯有的力道,只是笔锋偶尔会抖 —— 那是想起母亲时忍不住的颤。
祠庙里不摆神佛,只在正中设了徐皇后的灵位,旁边放着几样东西:一方徐妙云生前用惯的砚台,是朱高燧从藩府库房里翻出来的;一件半旧的素色披风,是朱高煦当年离京时母亲亲手缝的,他一直带在身边。
祭祀那天,连海风都轻了些,像是怕搅了这份肃穆。兄弟俩穿着素服,身后站着各自的将领、文吏 —— 大多是当年跟着他们漂洋过海的旧人。香烛点燃,青烟袅袅往上飘,朱高煦拿起祭文,声音比平时低了些,却带着压不住的哽咽:“母后!儿臣高煦、高燧,远在重洋之外,没能给您扶灵,是大不孝!今日在这新土上给您立祠,您看着 —— 朱家的血脉,已经在这儿扎下根了!儿臣没懈怠,三弟也没懈怠,您…… 安息吧!”
祭文烧成灰,被海风卷着往东边飘 —— 那是大明的方向。朱高燧跟着叩拜,起身时眼圈通红,身后的老卒们也都红了眼。他们中有人见过徐皇后,当年在燕王府时,皇后还赏过他们棉衣;有人虽没见过,却听了无数遍 “皇后娘娘支持藩王开拓” 的话,此刻想起自己漂泊万里、在蛮荒之地拼杀的日子,再念及故去的皇后,眼泪忍不住往下掉。
悲戚的气氛散了些,随从在高地旁搭了顶临时的帐篷。朱高煦让人把一张大地图铺在地上 —— 这是他们俩花了五年时间,一点点探出来的美洲地图,好多地方还画着问号,却已是眼下最详细的一份。兄弟俩摒退所有人,只留几个心腹侍卫在帐篷外警戒,海浪声顺着帐篷缝钻进来,成了唯一的背景音。
“二哥,你看我这边。” 朱高燧指着地图南部,指尖划过画满曲线的区域,“全是雨林,树比人还粗,瘴气能毒死人。土人部落多,今天跟你称臣,明天就敢抢你的粮。想种点甘蔗、棉花,得先跟毒蛇、猛兽斗,再跟土人打,死了不少兄弟。虽说找着几处银矿,可埋在深山里,运出来得修山路,光靠我那儿的人手,根本不够。”
朱高煦没说话,拿起酒囊灌了口烈酒,辣得喉咙发疼,才指着地图北部的大片空白:“我这儿倒是平原,土地肥得很,种麦子、玉米都长得好。可缺人啊!缺能种地的,能打铁的,能当兵的!本土一年能来几船移民?最多两百人,塞牙缝都不够。上次给父皇递奏折,想请朝廷多派些人来,结果户部回话说‘本土需先稳固,移民过多恐动摇国本’—— 那些老学究,哪懂这美洲的难处!”
帐篷里静了下来,只有海浪声一遍遍撞着耳朵。兄弟俩都明白,靠大明本土 “输血”,最多只能维持眼下的局面:朱高煦的汉王藩地守着几块平原,朱高燧的赵王藩地困在雨林边缘,想再往外拓一步都难。可他们要的不是 “维持”,是能在这片土地上立住脚,能跟将来可能来的欧洲人抗衡 —— 那需要成千上万的人,需要能自己造血的法子,而不是等着本土施舍。
“不能再等了,三弟。” 许久,朱高煦开口,眼神亮得吓人,看向西方,又转向东方,“父皇有父皇的盘算,他要守着大明本土,要治河、要赈灾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