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离叶昀那封报平安的家书抵达,已有十来日。
华山,正气堂后方的守拙居。
山崖凉亭内,岳不群手捧一卷《论语》,神态闲适,儒雅的衣袍随风微动。
桌上,新泡的龙井升腾着袅袅热气。
他轻啜一口,满口清香。
只要昀儿无恙,华山派的再次伟大,便不是一句空话,而是触手可及的未来。
这前所未有的踏实感,让他紧绷了十几年的心弦,终于得以松弛。
“呼……”
一口浊气吐出,岳不群放下书卷,站起身来活动着略显僵硬的筋骨。
借着品读圣贤书时心中生出的浩然之气,他信手在亭中耍了一路《浩然之剑》。
剑法依旧,气韵却已截然不同。
此刻由他使出,少了刻意维持的君子风度,多了发自内心的堂皇正大。
一套剑耍完,他额头微汗,通体舒泰。
端起茶盏将余茶一饮而尽,他负手立于亭边。
眺望远方云雾缭绕的群山,开始盘算如何应对其余四岳剑派。
昀儿在信中特意叮嘱,让他顺水推舟,坐实自己的“死讯”。
等到五岳会盟,若有哪个不长眼的跳出来,正好一并收拾。
岳不群何等心智,瞬间便洞悉了叶昀的用意。
捧杀!
先让那些自以为最大的威胁已经除去,使其野心与狂妄膨胀到极点。
就在他们最志得意满之时,再由“死而复生”的昀儿,给予雷霆一击。
这不止是肉体上的毁灭,更是精神上的碾压。
高,实在是高!
“师兄!”
正思忖间,一道急切的女声从身后传来。
宁中则手持宝剑,步履匆匆地赶来,英气的眉宇间带着凝重。
岳不群回身,脸上挂起温和的笑意:“师妹,何事如此匆忙?
莫不是……那逆徒回来了?他不是说要下山寻医问药吗?”
他口中的“逆徒”,自然是令狐冲。
宁中则没好气地白了丈夫一眼。
“师兄,你就不能对冲儿好点?咱们华山现在虽有昀儿撑着,可你对他未免太严苛了。”
岳不群笑容一收,神情严肃。
“妇人之仁!”
他摇了摇头,沉声道:“他是我华山派的大弟子!
若昀儿不在,他便是华山下一代的门面!
你看看他现在像什么样子?珊儿都已是一流高手,他却还在原地踏步!
若不趁早将他那是非不分、贪杯嗜酒的性子扭转过来,我怎敢放心让他一人在江湖上行走?!”
宁中则张了张嘴,终究没再反驳。
她知道,丈夫说的都是实情,只是她对令狐冲终究多了一份师徒间的慈爱,不忍苛责。
“好了,不说他了。”
岳不群摆了摆手,“说正事,你这般模样,可是出了什么事?”
提到正事,宁中则的表情立刻化为郑重。
她从怀中取出一张被捏得有些发皱的信纸,递了过去。
“我们的人刚从山下回来,便听到了这则传言。
我怕其中有诈,又派人四处打听,这是如今江湖上传得最广的一版,师兄你快看看。”
岳不群先给师妹倒了杯热茶,示意她坐下歇息,这才不紧不慢地接过信纸。
展开一看,他的眉毛轻轻一挑。
纸上的内容,竟是上次那则关于《辟邪剑谱》弊端消息的“补充说明版”。
其详尽程度,远超想象。
上面写着,数十年前,华山派鼎盛之时,实力足以比肩少林武当。
当时华山派前辈岳肃与蔡子峰,结伴前往福建莆田少林寺做客。
机缘巧合之下,窥见了寺中秘藏的前朝太监所创的《葵花宝典》。
贪念顿生。
因时间紧迫,二人决定分工,一人背诵上半部,一人背诵下半部。
可等他们回到华山,将各自内容一对照,却发现两部分经文根本无法衔接!
岳不群读到此处,眼神一冷,握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收紧。
信上继续写着,二人都坚信自己所记无误,对方记错了。